钢铁战士(二)

时间:2019-11-22 18:18
向孙玉虎学习”“做孙玉虎那样的职工”……
近日,记者到河北钢铁集团舞钢公司各分厂采访,处处看到这样的标语。
孙玉虎是舞钢公司的一名内保干事。他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,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?连日来,记者对此进行了走访。
深夜,瘦小之躯勇擒盗钢壮汉
孙玉虎今年25岁,1.7米的个头,说起话来柔声细语,问一句才答一句。
“家里人都说我像个小妮。”他这样评价自己。然而,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却令人惊心动魄。
8月24日晚,在舞钢厂区副5号门岗,孙玉虎一人值守。副5号门岗在铁道路口,他要提防有人从这里把厂里的物资带出。
25日凌晨3时30分左右,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从远处运输部轧钢站沿着铁路往东走来。机警的孙玉虎迅速隐藏起来,待黑影走近,他发现是一个近1.8米的大个子男人,肩上扛着一个白色的大袋子,形迹可疑。
孙玉虎猛冲出来,大喝一声:“干啥的?站住!”
大个子一见孙玉虎,撒腿便跑。孙玉虎不顾手术不久的左腿伤未痊愈,迅速追赶。大个子见势不妙,将肩上袋子扔到火车信号灯处,一路向东逃窜。踩着高低不平的石子路,孙玉虎穷追不舍。
追出100多米,敏捷的孙玉虎一把抓住了大个子的衣服。
大个子停下来,看看四周无人,低声对孙玉虎说:“兄弟,咱们私了吧,就那一点东西,给你充点电话费算了。”
孙玉虎说:“不行,跟我去值班室!”大个子说:“那我给你100块钱?反正这里也没人看见。”孙玉虎斩钉截铁地说:“不行!”大个子随即恶狠狠地说:“你到底放不放?不放,我弄死你!”孙玉虎毫不畏惧:“你就是弄死我,我也不放你!”
孙玉虎想给5号门岗打电话求援,但手机被大个子一掌打飞。两人厮打在一起,大个子将孙玉虎摔倒在碎石子上。任其踢打,孙玉虎就是死死地抓住他不放。两人在道轨水泥枕上翻来覆去,搏斗了20多分钟。大个子见难以脱身,凶相毕露,一双手猛地伸向孙玉虎的脖子,死死地掐住了他的喉咙。孙玉虎的手也死死地抱着大个子的脖子不放。
万分危急时刻,公司运输部的火车缓缓开来。孙玉虎使出浑身的力气,艰难地大喊:“他偷东西,快来帮忙啊!抓住他!”
听到喊声,列车连接员张晓超飞速从车上跳下,与孙玉虎合力制伏了大个子。后经查,大个子刑满释放不久,当晚他的袋子里装着30多公斤钢块。
“犯傻”,曾在工作岗位上3次受伤
“虎子,你又犯傻了,为那几十斤钢,搁得住拿命去拼?”朋友听到这事,打电话“批评”他。
孙玉虎嘿嘿一笑,不作声。
公司保卫部经警大队大队长李健看着孙玉虎的伤势,眼圈红了:搏斗中孙玉虎身上多处受伤,脖子上一道红肿的掐痕,腿一瘸一拐的……他心疼地说:“虎子,你要再有个三长两短,让我咋给你家里交代?”
在李健眼里,孙玉虎特别实诚,特别认真,活交给他干,很放心。而在朋友和同事们眼里,孙玉虎认真“太过头了”,有时简直是“死心眼儿”、“犯傻”。
2007年底,孙玉虎从部队转业到舞钢公司保卫部,在厂区2号门查进出厂的物资、人员。
孙玉虎牢记保卫部领导的话:坚决杜绝误检、误放,一定要守好公司的大门。每一辆运输物资出厂的车,他都要认真核对出厂单子和实物是不是相符;每一个骑摩托车的行人出厂,他都要仔细检查。
电缆出厂,他要将电缆一根根拉出来,一一核对型号、长度。即便是小小的钢扣,他也要一个一个地数清楚。有时车上东西多,看不清,他会将车上东西全部搬下来,放到地上,一件一件地再核对。有一次,一辆车因为东西太碎、太多,孙玉虎将东西一一搬到地上,再搬上去,一个人核对了一个多小时。
2号门常有废钢出厂,孙玉虎每辆车都要爬到车顶上,看清楚了才肯放行。有一次,装载废钢的货车集中出厂,一辆接一辆,排成了一条长龙。从早上6点到上午11点,孙玉虎一直都在重复上车、下车,下车、上车,一辆车也不马虎。下了班,他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。
2号门也是过往两轮、三轮摩托车最多的出口,每一辆,孙玉虎都要查。
“看摩托车座,看油箱,看斜梁有没有改装……”说起如何查摩托车,孙玉虎如数家珍。他说,公司里有好多贵重金属,一块往往就是几百甚至上千元。一些人将这些东西放进油箱里,放进改装的斜梁里。他除了看对方的表情外,还练就了听声音、看轮胎辨别可疑车辆的本领。
在与记者交谈的路上,厂区内只要有摩托车经过,他都免不了盯上几眼。同事们说,这已经成了他的“职业病”。
因为太“较真儿”,孙玉虎没少遭人议论。
“傻!一查几十分钟,纯属没事找事!”
“恁认真干啥?早晚要下厂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少得罪个人就多条路!
孙玉虎回答:“因为进出厂的物资我要签字,签了字我就得负责。”
“成堆的小钢扣也要查,你不嫌麻烦吗?”记者忍不住问道。
“东西再多、再小,只有亲自查了,才放心,我干的就是这样的活。”孙玉虎回答。
他的工作也总让部分人误解。有的职工嫌麻烦,有的职工则觉得被查就像被怀疑偷了东西,面子上难看。故意闯岗的、说难听话的,天天都有。“我们更多的时候只是抱歉地笑笑。”他说。
内保干事也经常面临利诱。在工作中,孙玉虎不时遇到这样的情形:
有的人被抓后私下里求情:“兄弟,别声张,下班咱找个地儿一起坐坐。”
孙玉虎觉得,这是对自己人格的侮辱。
利诱之外,孙玉虎面临更多的,是威胁。
孙玉虎曾经多次接到恐吓电话:小子,你等着,迟早有一天你要下厂,让你知道老子厉害!有的则成心耍他,骑个空车到2号门,等他走近,猛地加大油门,“噌”一下就窜出去了。孙玉虎必然去追,追到,车里没发现可疑物品,对方再反过来羞辱他。
记者问:“受到威胁,甚至受到伤害,你不害怕吗?”
孙玉虎低下头说:“害怕。就像这一次夜里抓贼,回头想想也后怕。但是,一到岗上,就什么都忘了。”
停了一会儿,孙玉虎又很认真地反问记者:“但是,他偷公司的东西,你说我能让他跑了吗?”
“你真的没有放过一个偷窃者吗?”采访中,记者突然问了这么一句。
“有,我只做了一次。”孙玉虎停了片刻,语气很低沉。
原来,那是一名赌徒。孙玉虎抓住他后,他的老婆带着孩子哭着跑来了。那名赌徒把家里的东西几乎卖光了,连孩子上学的钱都快拿不出来了,孩子平时吃个冰淇淋都是奢望。
“听到他老婆的哭诉,我心里真的很辛酸。”他说。看着孩子哭,他忍不住给孩子买了个冰淇淋,还给一家人拿钱买饭。
他劝那个盗窃者说,孩子多懂事,老婆多辛苦,别再赌了,更不能偷了,好好干活过日子吧。对方痛哭流涕,表示要痛改前非。
孝顺,又让父亲纠结的“傻孩子”
快吃午饭时,孙玉虎抱歉地跟记者说,他得回家给奶奶做饭。
原来,孙玉虎的爸爸孙彦清身体不好,他就主动要求和80岁的老奶奶住一起。老奶奶患有心脏病、高血压,还有老年性痴呆,孙玉虎每天给奶奶做饭,洗衣,服侍奶奶吃药。
孙彦清过意不去地说:“虎子,本来是爸爸的事,却让你替我做了。”
孙玉虎说:“爸爸,你别这么想,照顾奶奶也是我应该做的。”
孙玉虎的懂事让爸爸欣慰,但虎子的“太认真”又让爸爸纠结不已。
几年前,孙玉虎放弃了当士官的机会,毫不犹豫地跟爸爸回到了舞钢。上班第一天,孙彦清对他说:“咱们一家三代舞钢公司人,舞钢公司就是咱的家。”
孙玉虎没辜负孙彦清的期望,转正刚一年,就被评为保卫部的先进工作者。但孙玉虎身上发生的一连串事,也着实让孙彦清不放心。
上班才4个月,孙玉虎拦截一辆卡车,因门前坡陡,卡车没及时刹住,他的左脚被车轮碾了。
上班第七个月,孙玉虎核查一辆车时,发现底单上填写的钢扣数目与实际不符,车主也不明白怎么回事。按说物资不符,车不外放就行了。孙玉虎借了一辆摩托车自己去帮车主核查。回来路上,摩托车卡在道轨里,孙玉虎左腿摔骨折。如今只要站立久了,或逢上阴雨天,他的腿就会疼痛。
做完手术上班没多久,厂里一名职工闯岗,孙玉虎被带倒,左腿再次受伤。
孙彦清说,自从虎子上班,身上的伤就没断过。经常是三天一小伤,两天一大伤。孙彦清特别怕接武装保卫部的电话。每次手机响,看到是保卫部的号码,他心里就要“咯噔”一下,因为几乎每次保卫部打来电话,都是虎子受伤的消息。
孙彦清曾不止一次劝他:“虎子,看到车来了,你不要站车前面拦。你要注意保护好自己!”
孙玉虎不同意:“不站车前面拦,车跑了怎么办?”
孙彦清一声长叹。
采访孙彦清前,孙玉虎特别交代记者,这次抓小偷受伤的事千万别给爸爸说,“怕他会哭”。的确,记者在采访过程中,看到孙彦清眼睛里长时间泛着泪光。
孙玉虎有画画的天赋,他给记者看的是一幅铅笔素描的卡通人物。画里的青年紧抱双拳,神情专注。尤其传神的,是一双眼睛,透着铁一样的坚定和刚毅。
孙玉虎眼睛里充满了儿时的天真。他说这是守护天使,代表着坚定和信心,代表着对家庭的、对工作的守护和责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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